每位有志成为纪录片制作者应立即练习的采访技巧

纪录片的核心是采访。通过被采访者精心选择的措辞，影片超越视觉与数据，邀请观众进入极其个人、扣人心弦的世界。但要挖掘这些本质真相并不简单：这是一门艺术，也是一门纪律。无论你是在记录本地英雄还是调查全球危机，掌握采访的技艺，是平淡叙述与深刻揭示之间的区别。下面是有志成为纪录片制作者者如何磨砺方法——并解锁人们很少透露的故事。

Preparing For Purposeful Conversations

Research Beyond the Surface

严肃的准备是每次伟大纪录片访谈的基础。在镜头准备好之前，纪录片制作者应力求理解的不仅是受访者的公开形象，还包括其背景和动机。这意味着要扫描书籍、文章、以往采访以及档案片段，同时也要关注非传统来源：社区论坛、口述历史，甚至社交媒体讨论都可能提供主流媒体忽略的角度。

例如，广受赞誉的纪录片 Free Solo 的创作者研究的不仅是他们的受访者 Alex Honnold，还研究了攀登者亚文化、攀岩技巧，以及极端风险心理学。这番准备使他们能够提出更深层的问题，并预见对话可能出现的意外转折。

Curate Targeted Questions

泛泛而谈、封闭式的问题很少带来具有影响力的内容。高效的采访者知道要设计开放式、由好奇心驱动的提问，并针对每个人进行定制。先勾勒出核心主题——身份、冲突、希望、历史。头脑风暴仅此人能揭示的每一主题，然后提出能温和引导受访者反思的问题：

Instead of: “Did you like working there?”

Try: “What did your typical day at the factory feel like, and how did that shape your view of home?”

邀请叙事的问题能触发大脑的叙事回路，带来更丰富的回应。

Preview The Environment

错误的氛围甚至会压抑就算再坦诚的互动。尽可能事先预览访谈环境——在哪里、环境噪音如何、照明情况如何？细节很重要：在 13th 中，Ava DuVernay 对简单背景的引人注目运用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受访者的语言和情感上。伟大的纪录片制作者不仅要考虑话语，还要考虑它们被说出的空间。

Building Trust And Rapport

Connect Before Questions Begin

即便是有经验的受访者也会紧张。有志的纪录片制作者应在正式访谈开始前，真正地建立联系。这不是玩花招，而是体面：自我介绍，澄清你的项目与意图，并对此人表达真诚的兴趣——不仅仅是他们的故事。

埃罗尔·莫里斯，因 The Fog of War 等影片而著名，以其创新的访谈设备“Interrotron”而闻名，该设备让受访者在录制时直接凝视他的眼睛（以及观众）。但更重要的是，他花时间培养协作的氛围，让受访者觉得他们的故事被珍视地托付在值得信赖的手中。

Ensure Emotional Safety

一个常见错误是过快触及敏感话题，可能让人关闭防备。相反，应以不那么有压力的背景性问题开场，温和地过渡到更深入的亲密话题。如果需要涉及创伤性或有争议的话题，请保持透明，并始终让重新讨论或跳过话题成为选项。

以系列 The Keepers 为例，对遭受虐待的幸存者的访谈被以非凡的耐心和关怀处理。采访者提醒参与者他们可以休息或随时停止，创造出一种自主与尊重的环境。

Active (Not Passive) Listening

访谈并非口试，而是一种积极的人际交流。要表现出你在场——点头示意、重复要点短语（“So when you said...”），或对共享的脆弱之处表示感激。这种反馈循环不仅增强信任，还可能揭示值得进一步追寻的叙事线索。

Mastering the Art of Asking

Sequence and Structure

一份采访问题清单并非脚本。精明的纪录片制作者会认识到秩序的微妙艺术。早期友好的提示为后续更具挑战性的问题打下基础——就像逐渐加热水一样，让来宾在完全沉浸其中之前不自觉地意识到深度。

结构对流程很关键。先从简单的传记细节入手以热身，逐步衔接到具体事件，再探究情感和意义。如果受访者提出引人入胜的离题，也要准备跟进——即使它偏离你计划的轨迹。有时最好的时刻是不经意间发生的。

The Power of Silence

许多新手采访者害怕尴尬的沉默，匆忙地去填补。然沉默是你最强大的工具之一。在受访者发言后让停顿 linger，你传达出真正的倾听——并常常促成当人们用反思填补空白时的顿悟。已故的 Anthony Bourdain，因在镜头前的存在感而著称，尽管纪录片技巧并非其强项，亦展示了这一点：在餐馆静候，他会制造一个受访者感到需要填补的真空，从而引出更深的故事。

Follow-Up with Genuine Curiosity

有时真正的故事在回答动摇或逐渐拉开时出现。追问可能意味着温和地回到之前的问题：“当你说那是最难的一天，如今回忆起来你脑海里在想些什么？”洞察性的追问往往揭示情感核心，是更正式的剧本所跳过的。

伊莱·Despres，编辑於 The Jinx，曾分享他和团队有意在访谈中留出追问空间以捕捉自发的反思——有时会带来对纪录片走向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揭示。

Navigating Challenging Interviews

Handling Resistant or Guarded Subjects

几乎不可避免地：一些受访者因为创伤、隐私恐惧或对制片方缺乏信任而显得犹豫。首先要认识到抵触并非障碍，而是一条线索——在不适之下往往隐藏着重要之处。

若受访者退出，不要挑战或对峙。相反，承认其情感——“我能看出这并不容易”——并重申他们的自主权。给予情感表达的空间，甚至在他们要求时关闭摄像机，也是是在给他们回归掌控权。在 Capturing the Friedmans 中，导演 Andrew Jarecki 给受访者留出拒绝提问的空间，结果从长远来看导致更诚实的参与。

Addressing Misinformation or Evasions

有时，受访者提供不完整或误导性的叙述——无论有意还是无意。温和、基于证据的追问很关键。与其反驳或让人尴尬，不如问：“Earlier, you mentioned X, but some records suggest Y—how do you make sense of those different perspectives?” 这项技巧被称为 triangulation，保持语气的尊重同时表明你已做过研究。它通常引导出更微妙的披露，而非防御性的铁板钉钉。

Managing Emotional Crescendos

易变的话题可能带来泪水、愤怒或沉默。镜头永远不应压过人性：如有需要，请暂停，提醒参与者他们掌控分享的内容，并在他们要求时关闭镜头。伟大的纪录片制作者知道受访者的福祉至关重要——没有这个，便没有伦理的讲述。

Technical Tips For Engaging Visuals

Prioritize Audio Quality

尽管画面往往最受关注，但糟糕的音质也会毁掉再精彩的镜头。始终测试设备——在领夹麦克风下获得清晰的声音，在拍摄当天寻找环境噪音，并携带备用电池和存储卡。对于电话或预算有限的项目，一支低成本的定向麦（如 Rode VideoMic）是无价的。

在 Morgan Neville 的 20 Feet From Stardom 中，领夹麦的策略性布置常捕捉到微妙的、随口而出的言论，成为讲述的金矿。

Lighting Choices Direct Attention

自然窗光可以是一种恩赐，但不受控的荧光灯或强烈日光会造成干扰。即便是在移动采访中，一盏便携 LED 灯也能改变昏暗房间的氛围。为营造富有感染力的效果，试着用浅景深拍摄，微妙地将受访者与环境分离，使观众的视线聚焦在面部与情感上。

2018 年的电影 RBG 小心地使用了简单、均匀的照明，强调受访者表情并传达出一种真实感，而非表演性。

Composing the Emotional Frame

广角镜头确立环境；特写分享亲密。通过变换取景来匹配基调——在情感时刻保持贴近，在艰难话题时拉远，以给予空间。不要让每个人都居中：将主体置于画面一侧（“三分法则”），往往会呈现更具电影感的肖像。

当 Werner Herzog 采访对象时，注意他常常采用非居中的站位，这在潜移默化中强化了受访者的内在冲突或孤立。

Crafting Responsive Follow-Ups

Take Note—Without Distraction

有些制片人在访谈中做笔记，但这会打断流程。如有必要，请指定摄影师或可信赖的助理记录出色时刻的时间戳。否则，练习在脑中保留要点，或在逻辑中断处暂停录制以做笔记。

Building Narrative Arcs in Real Time

随着访谈展开，保持对可能连接不同访谈或线索的主题或短语的警觉。标注情感的转折、共享隐喻，或重复出现的问题以便后续探究。这一本能在 Joshua Oppenheimer 的 The Act of Killing 中可见，早期的引用为后来的对抗埋下种子，层层叠叠以增强共鸣。

每次访谈结束后，记下简短的回顾，以捕捉第一印象，确保关键连接不会在数小时——或数天的镜头模糊中流失。

The Value of Gratitude

以真心的感谢结束每次会话。这不仅是出于礼貌：许多纪录片会回到同一对象进行后续访谈。建立正面的关系会提升后续会话的效果，并有助于减少第二次访谈时的犹豫。

Ethical Considerations In Documentary Interviews

Informed Consent Is Non-Negotiable

始终在拍摄开始前明确你的项目意图并获得清晰、知情的同意。同意不是一次性表格，而是一个持续的对话。一些故事，尤其是涉及创伤或脆弱群体的，可能需要额外的敏感性：概述镜头将被使用的场景、任何编辑权利，并在受访者改变主意时提供撤回许可的机会。

Barbara Kopple 的 Harlan County, USA 是一个开创性案例，受访者被告知工会与公司之间的阴谋正在展开及其潜在风险。因此，参与者感到被赋权，而不是被利用。

Representing Your Subjects Fairly

编辑是一个强大的工具，容易使陈述偏离真实。在你在访谈后构建叙事时，始终努力保持语境。区分受访者的直接话语和你的解读性画外音，标注含糊的陈述，并在可能的情况下，向参与者提供他们出镜片段的预览。

英国纪录片系列 Seven Up! 在某种程度上取得成功，部分原因是参与者对自己故事的呈现拥有所有权，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可以拒绝提供他们觉得不舒服的镜头。

Handle Sensitive Material With Care

对涉及痛苦、羞耻或法律风险的任何时刻要更加谨慎地审视。如果披露可能危及参与者，请寻求伦理顾问或法律顾问的帮助。伟大的纪录片的目标是放大真实，而不是炒作脆弱性。

Practicing To Perfection: Real-World Drills And Self-Evaluation

Peer-Review With Practice Interviews

如同任何学科，改进来自反馈。与朋友或同道进行模拟访谈，然后批判性地回顾镜头的节奏、肢体语言与真实性。哪些问题促成了更丰富的故事？哪些问题似乎让对话停滞？在创意圈子或学术课程中分享你的镜头以获取更多视角。

Shadow Experienced Documentarians

只要有可能，就向参与大型纪录片项目的团队学习或志愿。即使只是跑动、担任现场助理，你也会吸收专业人士在成功会话中依赖的节奏与无声线索。

Keep a Journal to Iterate Your Approach

每次真实访谈后，私密日记条目——你有哪些惊讶、哪些让你不安、哪些时刻感觉最真实？随着时间推移，模式会显现，弱点会变得清晰。这一迭代过程让你的直觉比死记硬背更快得到锻炼。

Lasting Impact Through Compassionate Curiosity

纪录片制作的灵魂在于采访——经过精心准备、巧妙进行、伦理指引、并以谨慎的剪辑呈现。通过融合严格的研究、积极倾听、量身定制的追问，以及对每个受访者完整性的尊重，有志的纪录片制作者建立信任，并收集讲故事中最珍贵的资源：同理心。

把这些技巧不仅作为工具，而是一套价值观来掌握，你的纪录片将不仅提供洞察，还能在受访对象、制作者和观众之间建立真正的联系。这就是每部强大非虚构影片核心的炼金术。